文/Hu S.
替时光记下梓里的你。
山上老家没有什么娱乐设施,也没有人来人往的活动场所,为了生计几乎所有的青壮年都外出务工,留下夫妻中的一人在家照顾老人,村镇只有那几户熟悉的常住人口。
奶奶吃过午饭后,下午的时光都是在门前度过。奶奶会搬一把老式的红木椅子,垫上柔润的棉花坐垫,找齐她需要的剪刀和针线等工具,晒着被房檐拦截了一半的阳光,奶奶是喜欢织鞋垫的,奶奶每次问我她知得好不好我都会点点头,村里逢人见她坐在门前织鞋垫也都会夸上一句,奶奶也只是抬头回应一个慈祥的微笑,像奶奶晒着的阳光一样。
奶奶织的鞋垫我以前是用过的,因为跑着跑着总会掉出来,后来也就没有在用过了,可能奶奶织的鞋垫和商场新款的帆布鞋不适配,也可能是山那边灯火酒绿纷纷扰扰的世界让奶奶不好控制鞋垫的尺寸。
奶奶微颤的手掌握不好力度和精度,怎么也瞄不准被岁月模糊的针眼,惹她一阵埋怨和郁闷。我从奶奶手里接过带着余温的绣花针,三下五除二地将细线穿过奶奶费尽心思寻找的小孔,我像小时候一样信心满满地将穿好的针线交至奶奶手中,等待奶奶的笑容和夸奖。一双布满茧子指甲向上弯曲的双手映入我的眼帘,模糊又无比清晰。
奶奶的耳朵不好,时常听不清别人说的话。有一次她拿着织了一半的鞋垫和一串五颜六色的丝线,问我哪种线和鞋垫上的一样,我望着密密麻麻被黄色丝线侵蚀的白布,给奶奶说是黄色并给她指出那串黄色的丝线,他显然是没听到我在说什么,我只好增加分贝,有时候我是不想大声对奶奶说话的,像是在对奶奶大吼。
老人都喜欢听一些碎言碎语,奶奶也不例外。足不出户,村头到村尾大事小事烂熟于心,我们有时候也会跟奶奶说不要在别人面前,说人家不愿意听的话,为了让奶奶听清楚只好张大嘴巴增加分贝,果不其然奶奶以为是在吼她。
奶奶生气的时候会像一个撒娇的小姑娘直跺脚 ,会一个箭步冲进自己的房间,反锁上门,跳到床上用被子捂紧自己的脑袋哭,嘴里念叨着爷爷的名字,听爸爸说爷爷奶奶感情很好,爷爷非常宠爱奶奶。没有听错,奶奶就是跳上床的,一改以往出门爬坡需要一边拄着拐杖一边由我在前面后退走照看着,有时候我看着奶奶头发花白,步履蹒跚,一步一步缓慢移动,心想在过去的某段时光里,我和奶奶的位置应该是反过来的。
儿时门前那棵让我摔下悬崖的枇杷树的叶子已落尽,儿时打我骂我护我疼我让我不要爬树的你还健在;谁又知道那棵干枯老树曾在盛夏的鲜活生机呢,谁又知道你年轻岁月时的兰质蕙心风华绝代呢。
你看,阳光正好,奶奶又开始织鞋垫了。